倭瓜鑣

 

各行各業都有各行各業的規矩,隔行如隔山,外人不一定了解的透。打個比方說,不做粽子的很少知道何為江米小棗,這江米小棗啊就是一種甜粽,葷素皆宜,小小甜甜、大都是冰的。

怎麼離題啦、言歸正傳,就說我吧,便是個響鐺鐺的武林中人,行走江湖可是資歷匪淺,就說這十八般兵刃,這: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鞭,鑭,錘,抓,鏜,棍,槊,棒,拐子,流星,什麼帶鉤的,帶刃的,帶尖的,帶刺的,帶峨嵋針的,十八般兵刃我是樣樣稀鬆;不,這是精通。這是兵刃,拳腳上我也頗有造詣,這拳腳分內家拳,外家拳,內家拳有無極,有極,太極,兩儀,四象,形意,八卦拳:外家拳:少林寺彈腿,花拳,大紅拳,小紅拳,八仙拳,地躺拳,通背拳,羅漢拳。遠了長拳,近了短打,小架子猴拳。

練武講究投名師訪高友,我進過少林寺、第一天革除出門,資質太好他們教不了,那武當啊、全真啊、峨嵋啊、青城啊不收那沒關係,我最後訪得一位高人,敝業師的姓名我剛才已經提過了,他姓「江」單名一個「米」字、字「小棗」,江湖人稱「江米小棗」,還收了另一位徒弟,我師兄,道號「肉粽子」,我道號「醬油子」,兩人可是絕佳搭檔啊,師父還有個女兒,我們都管他叫小師妹,可別看小了她,江湖上大家都叫她「小龍女」的遠方親戚「小黃瓜」,三人配了…嗐!

就說有一天雨過天青,我師父就叫我們師兄弟二人過來,就問「你們哥兒倆的功夫如何?」我師兄還沒搭詞兒,我就回答了:「師父,我們成啦。」我師父一聽勃然大怒,正所謂「怒髮衝冠,凭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怎麼著?行了?小小年紀,乳毛未退,黃牙嘴子未干,給你們三分佐料,肉粽、醬油就管起廚房來啦,你們兩個就敢說行啦,我江米小棗白子都胡了,不不不鬍子都白了都沒說行!你不是行了嗎?我不教啦!」

把我們二人趕下山後,我們的功夫可不能擱下,天天照樣兒練。有一天我們哥倆正練著呢,有人叫門,開開大門一看,這個人手拿拜匣跟我打聽:「請問江米小棗江大師的高足,肉粽配醬油在這兒嗎?」我說:「醬油在這兒,肉粽在裡頭」,我師兄聞聲出來,一看拜匣,郊區維揚鏢局要請我們師兄弟前去保鑣。保鑣其名早已沒落,但其實對我們這些有手段有真功夫的人來說仍是十分興旺,我拿過拜匣再看裡頭還有金銀珠寶,我眼睛一亮,對那人說:「你先行一步,我們哥倆隨後就去。」,我們哥倆商量好了,收拾行囊包裹,帶著隨身傢伙,直奔鏢局門口,來到鏢局子門口一看,老少英雄都出來迎接我們哥兒倆,都是三山五嶽的英雄,四面八方的好漢,那每個人臉色紅的紅似血,白的白似雪,黑的黑似鐵,綠的綠似葉,綠的是中蛇毒的,;當中閃出一位老達官,鬚髮皆白,年過七旬,看見我們哥兒倆來了,趕步上前抱拳拱手:「不知二位壯士駕到,未曾遠迎,當面恕罪!」

我們敘過客套,穿過二道門兒,迎面五間待客廳,八十三磴漢白玉台階,再過去有一棟10丈高樓,老達官衝我們哥倆一抱拳:「二位壯士,請樓上飲酒。」說完此話,再看這位老達官,一撩衣裳襟兒,使個「燕子鑽雲」--噌!上去啦!這是考較我們功夫,我們要是再走樓梯上去,那就栽跟頭啦!我師兄站那兒沒動,衝我一使眼色,那意思是叫我準備,他來個「旱地拔蔥」,噌!也上去啦!躥高縱矮,我沒拿這個擱在心上,當時我往後倒了三步,叭,叭,叭!打仨旋風腳,颼,蹭!上房啦!鞋上房啦。鞋帶兒沒綁好。我說:「來人哪!搬梯子搆鞋!」可沒人理我!結果我自己搬個梯子上去啦!進屋一看,擺了一桌滿漢全席。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老達官抱拳拱手:「二位壯士,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我說:「你有話請講當面。」老達官說:「這次把你們哥兒倆請來,還有趟鏢沒走,現今有東路鏢,南路鏢,北路鏢都有人敢保,唯獨西路鏢,賊人太多,匪人太廣,不知二位壯士可敢保否?」我說:「你且住口,什麼叫敢否?休長賊人威風,滅我們弟兄銳氣,不就西邊有賊嗎?」打東邊繞不就好了嘛!我是說打東往西過去不就好了嘛?他又說啦:「二位年紀方小…」他一語未了,我就搭詞兒了:「大宋朝文彥博,幼兒倒有灌穴浮球之智。司馬溫公,倒有破甕救兒之謀。漢孔融,四歲讓梨懂得謙遜之禮。黃香九歲溫席奉親。秦甘羅一十二歲身為太宰,石敬溏一十二歲拜帥登台。吳周瑜七歲習文、九歲習武、一十三歲拜為水軍都督,統帶千軍萬馬,執掌六郡八十一州之兵權,借東風,借雕翎,使苦肉,獻連環,赤壁鏖兵火燒戰船,使曹操望風鼠竄,險些喪命江南。雖有臥龍、鳳雛之相幫,那周瑜也算小孩子中之魁首。」,老英雄一豎大拇指,臨下樓的時候,這老達官還抻練我們,他使個燕子三點水--刷,刷,刷就跟四兩棉花似的下去啦。我哥哥也不含糊,站在樓窗上,臉朝裡,背朝水,頭朝下,腳朝上,使個「燕子投井」,離地三尺,來個「雲裡翻」的跟頭,腳踏實地,上身不搖,下身不晃。這是真功夫。我心想,我打上邊一抱腦袋:嘰哩咕嚕叭嚓!打樓梯上滾下來啦!我這叫就地十入滾,燕青十八翻,全憑腕胯肘膝間。

下了樓,老達官說:請二位過過汗兒吧!也就是看看我們武藝高低,當時我師兄一看院子當中擺著十八般兵刃,他伸手拿起一桿大槍,可不能全叫槍,七尺為槍,齊眉為棍,大槍一丈零八寸,一寸長一寸強,一寸小一寸巧,大槍為百兵刃之祖,大刀為百兵刃之母,花槍為百兵刃之賊,單刀為百兵刃之膽,寶劍為百兵刃之帥,護手鉤佔四個字:挎、架、遮、攔。我師兄練了一趟六合槍。所謂六合分內三合外三合,內三合:心,氣,膽;外三合:手,腳,眼;有贊為證:一點眉間二向心,三扎臍肚四撩陰,五扎磕膝六點腳,七扎肩井左右分。扎者為槍,涮者為棒,前把為槍,後把為舵,大桿子佔六個字:崩,撥,壓,蓋,挑,扎。練完之後,大家是拍掌贊賀!他練完了,看我的,我伸手拿起一口單刀。單刀看手,雙刀看肘,大刀看滾手,我來個夜戰八方藏刀式。該著我露臉。打頭裡來塊雲彩,刷,刷,下起雨來啦,雖說黃土地兒,一沾雨水特別滑,可滑個跟頭就顯得沒功夫啦,再說,練刀講究風雨不透,我這趟刀練得行上就下,行左就右,光見刀不見人。我練得就跟刀山似的,順著刀嘩嘩往下流水,再看我衣裳,連個雨點兒都沒有!當然沒雨點我沒在院裡練刀,我在屋裡避雨呢!再說那把單刀,扔院裡啦,就說只見刀光不見人嘛,看眾人直叫好:「好--」「好避雨!」

練完刀,老達官說:「請二位驗驗鏢吧!」,就是看看我們保的是什麼。把我們讓到後跨院,就看北房簷底下碼著七十二顆黃澄澄的都這麼大個兒「烤地瓜」,仔細看那地瓜,黃澄澄的地瓜肉,你看著是地瓜,拿刀切開往裡看--金色的地瓜纖維,不仔細看還看不到,仔細探究還是地瓜,把那把外面瓜肉一匙匙挖出來、再把裡頭瓜肉一匙匙挖出來、再把纖維一條一條抽出來,這叫根管治療,在裡頭塞上珍珠,瑪瑙,翡翠,鑽石,最次的是金貨,用紅棉紙包好了,放在地瓜裡頭,拿竹籤對上,黃土泥在外邊膩了縫兒,這就叫地瓜鏢,這是暗鏢的一種,知道的,我們是保鏢的,不知道的,我們是賣烤地瓜的。

所謂保鑣分明鏢、暗鏢、哭喪鏢,明鏢插上鏢旗、搖旗吶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哭喪鏢,金銀財寶裝在棺材內,為首孝子手上哭喪棒即是兵器,有時為求逼真,還會挖一個假墳墓混淆視聽,江湖上行話稱做「活死人墓」,最有名的莫過於終南山下的那處,正所謂「終南山下,活死人墓,神雕俠侶,絕跡江湖」。

押鏢車出城,天可就黑了,我師兄就說打尖住店;我說,不行,頭一次保鏢,要落個好名聲。連夜而行。走了四十多里地,就看前邊一帶,有一片密松林,就聽:叭!一聲響箭,吱嘍!一聲呼哨,嗆啷啷一棒銅鑼響,可了不得啦!三聲槍響有了賊人劫鏢車啦!落馱子打盤,趟子手看住鏢車,我們哥倆越眾當先,再看對面樹林裡,噌,噌,噌,竄出四十多名嘍囉兵,個個花布手巾纏頭,十字袢,英雄帶,兜襠滾褲,手拿短刀,當中為首的黑大個兒坐騎烏騅馬,頭如麥鬥,膀大腰圓,手拿鑌鐵大棍,大喝「呔!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有人從此過,留下買路財,牙崩半個說不字,一棍一個打死不管埋!」看我哥哥,雙腳點鐙,撲嚓!掉下來啦!嚇的,不不不氣的!我說:「師兄何必如此生氣?殺雞焉用宰牛刀?待我前去擒賊受死!」,我喝道,「拉過我的牛來……」
我騎牛比古,戰國孫龐鬥智孫臏不就是騎牛嗎?人家那是神牛,我這是寶牛,餵飽了的牛, 我又說「抬過我的扁擔!」,我使扁擔又比古,水滸裡的拚命三郎石秀,上陣不是使扁擔嗎?更何況我倆扁擔都有槍,人家那裡是亮銀槍,我這邊是泡泡槍,我是說花槍,那叫騎牛拿著扁擔,我來到兩軍陣前,氣運丹田,見了賊我嘴裡就不乾淨啦,一聲喝喊:「賊啊!賊爺爺呀!」嘴乖點,他把我放了不得了嗎? 我嘴裡乾淨、手上可不含糊,只見那賊不問名姓,劈面就給我一棍,說時遲那時快,當時我這扁擔往上一架,來個「橫上鐵門栓」,就聽喀嚓!我扁擔折了!好了,扁擔折了,兵刃露出來了,花槍在手,跟賊人牛馬一錯鐙……
我就給他來個「回牛槍」。 這個賊人久經大敵,是個慣手,他一回手讓過槍頭把我槍桿給攥住了,他往他那兒奪,我往我這兒搶,他說:「拿來!」我說:「給你!」 我沒他勁大!我沒兵器了,三十六計走為上!

可惜跑不了了,賊人趕到了,摟頭又是一棍,我一抱腦袋:「唉,我命休矣!」跑不了啦!我又樂了!我背後還背著護背雙刀呢,我一抱腦袋,正摸著刀把上,當時是雙刀出鞘。倒了霉的賊,他沒看見,我左手刀封住賊人棍,右手刀來個「海底撈月」,就聽砰哧一聲,紅光四濺,鮮血迸流,斗大的腦袋在地下嘰哩咕嚕亂滾…… 我把牛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