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 苏 兰
潘軍(江蘇無錫北塘區教研室) 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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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高级教师，曾长期担任北塘区吴桥中心小学校长，有丰富的教育教学管理经验，是无锡市优秀教育工作者，无锡市优秀校长。曾任北塘区教研室副主任、德育主任。现任无语外国语学校副校长兼小学部执行校长。
收到您的邮件，惊悉苏兰老师24日在睡眠中逝去。
人的生命多么脆弱！苏老师几年来经历病魔的反复折磨，吃了很多苦，可贵的是在病中她还专注于教学、工作。前年暑假我去台北探视时劝她好好休养，不要太劳累。她坦言，如果不投入工作，她简直一天都活不下去。她身体、精神的累和痛我能理解，但任何都是爱莫能助啊！
苏兰是一位富有教学智慧、激情和才华的卓越教师，她是对自己热爱的事业倾注全身精力的斗士。她的才华，她的精神不仅在我心中，而且在无锡教育界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苏兰是台北的一位卓越小学语文教师。既是人怎能用“读”？这有个缘由。苏兰不仅教书出众，而且热心社会教育，在台湾的《人间福报》办了个“苏兰读电影”的专栏，每周五都有她的影评发表。电影是看的，怎能用“读”？“读”的本意是看着文字念出声音。电影是看的，但边看边想，看完了还深入思考，细细品味，用“读”未尝不可。苏兰是人，但从另一个意义上说，人也是文章，是诗、是书，就象读书的不断深入一样，随着接触的增加，对她的认识也不断加深，用“读”字，不亦妙乎？中文与其它文字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此，中文可以借用，只要解释合理，这当是中华瑰宝之妙。
与苏兰老师是2004年2月在上海初识的。上海举办一个国际性的小学华文教学展示活动，请了京、沪、浙的特级教师，还有香港、台湾、马来西亚的名教师上观摩课，主办者王科长与我甚熟，邀请我参加。所有的课苏兰最出彩。她教的是关于台北的一首现代诗，她的教学理念与我们新课改的理念十分相似：尊重学生，激发学生的学习热情，让学生自主学习。她的形象美而不艳，虽有修饰，却又不夸张，穿着有港台的新潮，却又不失教师的端庄；她的表情、肢体语言丰富，却又不失分寸，让人觉得一切都恰如其分，恰到好处。一口流畅、标准的普通话、甜美、清晰，富有感染力，与常听到的“港台腔”大相径庭，出人意外。虽然是为素不相识的上海学生上课，但她很快就把学生引入诗的情境，并让他们体悟到诗人在意象中流露的感情。教学极为成功。课后的讲座也务实，令人信服。我当即产生一个念头：一定要把她介绍到无锡去，让更多的老师学习她、传播她，于是课后便有了与她短暂的谈话。
2005年下半年，江苏省教育学会拟在无锡举办“江苏省首届东南亚小学华文阅读教学研讨会”，由无锡市小学语文学会承办。我是市小语会的常务理事，提议邀苏兰来无锡上课。不巧的是苏兰刚从大陆讲学返台不久，当年已经无法成行。为了等苏兰，我们的会期便由2005年11月延至2006年3月，向全省各地发更期通知等，自是一番忙碌。新加坡、泰国等已答应11月赴会的老师也只能一一招呼，重新联络。
2006年3月30、31日，会议终于在无锡举行。苏兰先到香港，再到南通讲学，无锡是她这一行程的最后一站。
苏兰的敬业精神可嘉。到无锡后因水土不服，连续三餐未进食，作为主办方我们当然要去探望并送她就医，以免这次活动的压轴戏出故障，但她执意不让探视，说自己能把握，不要打扰她休息。出于礼貌，我们也不能太勉强。31日下午该她上课，中午接她到剧场作上课准备时，我吓了一跳：她精神萎靡，病恹恹的，说话气息都不足，一握手，冰凉冰凉的。我们赶忙联系医院，让救护车、医生严阵以待，她说：“没事，你放心！一千多人千里迢迢赶来，我会尽力的！”我们学会里的同事都担心她上课时会突然倒下，因为这不是一节课，而是连续两个半小时的上课、讲座！但我有一种预感：她能行！上课对于她会是兴奋剂。精彩仍属于苏兰！一个柔弱女子，为了一千多位老师，四十几位学生，拖着病体坚持上课，难为她了！我一面帮她的助手朱慧平布置陈列资料，一面动员她不停地喝水，以防脱水。她为这堂课准备的资料足足贴了8平米的板面，三张长条会议桌上面也铺满了书籍、报纸、有关电影的评论等，材料之多，前所未见。当舞台上灯光一亮，学生一一坐定，苏兰起立上课时，她完全进入了状态！
上课的过程，我摘录参加上课的无锡市崇宁路实验小学六⑴班学生的日记来描述。
沁仪写道：3月31日，苏兰老师给我们上了一节别开生面的课。这节课长达2个半小时，她一共为我们准备了五道大餐。前三道大餐，也就是前1个半小时，是为我们班的同学准备的，而后两道大餐，也就是后1个小时，是为1300多位听课老师准备的。我们也有幸品尝了。
第一道大餐，是给我们看了电影《最后的猎人》的片断，并学习了课文。它讲述了诺曼温德和他的哈士奇犬过的渔猎生活。通过学习让我懂得了：我们要保护生态环境，保护地球——这个人类共同的妈妈。第二道大餐也是一部电影，叫做《乌龟也会飞》，它说了两伊战争后，库尔德族一群战争遗孤的悲惨命运。它让我得到了一个启示：我们要珍惜和平，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第三道大餐还是一部电影，名字叫做《微笑的鱼》，它用图画的方式讲述了一个男人和一条会笑的鱼之间发生的故事，让我学到了：拥有自由，是快乐的，但给予别人自由，会更快乐。
接着，苏兰让学生充分地自由地翻阅张贴在黑板上，陈列在长条桌上的关于三部电影的所有资料，阅读后要求用十分钟时间，以一组排比句写出自己对三部电影的感受。六、七分钟后便有学生宣布完成。苏老师将写完的学生稿收集并朗读：“《最后的猎人》令我感动，《乌龟也会飞》令我落泪，《微笑的鱼》令我敬佩。”“《微笑的鱼》是心灵的盛宴，《乌龟也会飞》是和平的倾诉，《最后的猎人》是生态的呐喊。”“伤感而不失激情的《最后的猎人》，悲哀又让人反思的《乌鸦也会飞》，让人受用一生不失韵味的《微笑的鱼》”。“最英勇无畏的猎犬，最可怜悲哀的民族，最善良快乐的男孩，最循循善诱的老师。”一个比一个精彩，最后不仅表达了对三部影片的感受，也表达了对教学的感受。
紧接着的两道“大餐”，主要是给老师的，一是苏兰简要谈了对阅读教学的认识，二是苏兰听了《兵马俑》一课后，谈了自己的感受并朗诵了《秦俑》。
刘岑写道：为了让听课的老师复习上午听的《兵马俑》，也为了让我们预习，苏老师朗诵了《秦俑》。随着低缓的《匈牙利舞曲》的开始，朗诵拉开了序幕。猛地一刹那，乐曲由低缓进入了高昂，苏兰老师的朗诵开始了，她读得跌宕起伏，时而轻，时而重，时而长，时而短促，有如凤凰展翅于九天；有时她读得十分紧凑，一句连一句，一环扣一环，有如青龙翻腾于长空，气势磅礴，像山崩地裂，排山倒海，又像飓风袭卷大地。这哪是在朗诵，分明是生命，是用生命在呼喊啊！苏兰老师似乎在这次朗诵中注入了自己的灵魂，无怪乎它给予人们如此强烈的心灵震撼，让人觉得如此震惊。只有像苏兰老师这样朗诵，才会像凤凰展翅于九天，青龙翻腾于长空，甚至朗诵出飓风的气息。在苏兰老师飓风般的朗诵下，我竟听得入了神。直到老师的声音又低缓了下来时，我还是无法摆脱这飓风般的魅力。中间过渡的乐曲声，让人的心逐渐平和了下来。这时候的朗诵，没有先前的激烈，如涓涓细流淌过大家的心田，像徐徐的清风吹拂着我们。音乐和语言可真神奇，刚刚还是那么震撼人心，现在却让人全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又来了，又来了，乐曲又变得激昂了，大家的每一根神经似乎又都绷紧了起来，准备再次迎接飓风的来袭。我在这生命的朗诵中，好像听到了兵马俑的呐喊，让我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兵马俑那陶土烧制的外表下，竟隐藏着如此脆弱，如此充满渴望的心啊！
《匈牙利舞曲》渐渐舒缓了下来，苏兰老师的这股风伴着音乐，愈来愈轻。随着音乐的结束，苏兰老师的朗诵也画下了休止符。
掌声轰鸣！连我也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我不单单惊讶音乐与语言竟可以如此巧妙地融合在一起，更惊讶于苏兰老师能将兵马俑的心声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我欣赏苏兰老师的朗诵，更欣赏她能用生命朗诵，达到如此忘我的境界。
鼓掌声中，苏兰老师用手纸擦拭了自己模糊的双眼。她为什么流下了泪水？为兵马俑的心声，为自己的朗诵？这一切我都不得而知，我也没去多想，因为我仍未从这摄魂夺魄的朗诵中缓过神来。
六（1）中队的我们，永远铭记着这堂公开课，永远铭记着拥有风的魅力的言语，能用生命朗诵的苏兰老师。
听课老师对课的评价是：“对学生热情、信任、呵护；精致预设生成，呵护创意潜能。”“坚持面向全体，爱如雨露阳光；人人张扬个性，个个主动发展。”“五官六感同震撼，师生文本凝深情。”“语文教学可以是师生与文本对话，也可以是师生与世界对话。”“教师的素养，教师的敬业精神，教师对孩子的爱，决定着教学的质量。”语言都很洗炼，评价中有一点是共同的：苏兰的敬业精神、职业素养给人深刻印象。
苏兰的心思很细密。在联系来无锡上课时，她就要求提供一张班级的座次表，要每个学生做一张胸卡，写上自己的名字，并嘱咐再三。上课时，她总爱把孩子的姓略去，直呼其名，有的老师评价说这是“呼名示爱”，让学生“亲师信近”这很有道理。学生发言正确，就奖给一张有一段名言或诗句的卡片，临近上课末了，她常问：“谁还没拿到卡片？请发表自己的观点。”确实是所有的孩子都被调动起来了。因为剧场的场地有限，台上只能安排40张学生的座位，那个班有八、九位学生无法参加公开课。课结束时苏兰特地让班长向未能参加公开课的同学每人带去几张卡片，示意关爱。
参加这次教学交流活动的全国各省市的小学语文教学专家特别多，凡接触的，苏兰都会给一些礼物，或一本书，或一张报纸，或一篇文章的复印件。许多听课老师也纷纷走上舞台与苏兰老师寒喧，苏老师热情接应并一一赠送小礼品。难怪乎她的行李箱又大又重，课堂教学、出外旅行的所有用品外加随时准备赠人的印刷品，能不重乎？交流活动结束后，我与张兴华校长陪同她们到风景区游览，苏兰带着一只牛仔包，里面像抽屉那样一层层一格格的有许多口袋，各种零星物件化妆的，照像的，色色俱全，却又整整齐齐。那天天气特别热，我与张校长都怕热，先脱外套，再脱毛衣，腰里系着，手里拿着的都是脱下的衣服。一次小息时苏兰不知从哪买来了两只包，给我和张校长各一只，并帮我把衣服一一叠好归入包内。她说，她最看不得的是拖拖拉拉，散散杂杂，只有看到整整齐齐时心里才舒服。我想，这就是她的个性，而且她顽强地在用自己的个性改造着世界。
在与苏兰接触的几天里，我一直想起这几句话：
人是一本书。
看人如读书，
做人如写书。
自己的书靠自己来写，
用心血汗水，聪明才智。
如果有了精彩的开头，
应该追求完美的结局，
如果有了丰富的材料，
就应该把它打磨成实在的文章。
如果人们常常把你亲切地朗读，
那是你无上的光荣，
如果人们永世把你深情地吟诵，
那是你最大的幸福！